报刊编辑要求写一篇关于美女作家的文章,我觉得这个创意不错。我一下就想到了林白,并且看到八十年代中期的那个南宁女孩在炎热的阳光下快步而来的情境。
现在要听到夸奖林白模样的好话已不是件难事,大抵上总是用“气质”、“味道”这一类与“美丽”擦边而过的词汇。不过在当年的广西文坛,最活跃的似乎是一批美少年,他们大多来自一些省级的文艺团体,每一个亮相的时候都象在舞台上一样英气勃勃。相比之下女性们则要暗淡许多,开舞会的时候人们不得不从其它部门借些风情万种的外援以壮声色。而林白站在美女们中间,会有一种独异的东西从那里逼出来,让你强烈在感觉到她的存在。
后来为了一个叫“百越境界”的文学主张,我们成了一伙。大家常在一起说说笑笑,会拿她的黑肤来打趣。她的确有着与生俱来的阳光感,瘦小的个子配着棱角分明的脸廓,一双眼睛里藏着长驱直入的目光。但尚未有什么文学成就的她已经具备了成功女性最重要的品格――自信。她警告我们说:不许再用“黑”这样庸俗陈腐的字样来描述她与众不同的皮肤。“我的皮肤是琥珀色的。”
当她用出“琥珀”这个词时我真的吃了一惊,无论如何,这样准确精妙才情横溢的表达不会出自我的口中。从那一刻起,我便带了另一种目光重新审视这个仿佛有着马来血统的美女林白,她的皮肤、脸廓与身段是那样和谐地构造了一个完整的她。我甚至在想,这其中任何数据的改动都将使林白的特质受损,她的美应该带有一种锐利感,就象同样产自广西的著名女歌星韦唯,让人过目难忘。
后来的事实进一步证明,这种马来美女的特质不仅是林白外在的包装,也根深蒂固地融进了她的骨子里,从而在她的创作中有所表现。从她早期的《随风闪烁》、《黑裙》、《子弹穿过苹果》,到近几年的《守望空心岁月》、《说吧,房间》等多篇作品中,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题材,林白作品都渗透着一股隐约的“巫气”与“神性”,这不仅得益于广西特定的地域人文所孕育的文化积淀,更来自于她内心感知世界的天赋――通过强烈细微的感官体验达到灵魂最后的震擅。在《子弹穿过苹果》一文中,她甚至塑造了一个干脆就有着马来血统的神秘女子蓼,并使自己部分的理想人格在蓼的身上纵横渲泻。现在许多关注林白创作的评论家,更多地纠缠在她大胆的描述和奇特的手法上,对她自身拥有的“神巫之美”的内质却忽略了, 这显然难于触摸到林白作品最迷人的核心。
九十年代初我在北京开会,其时已名声大噪的林白邀我去她家小叙。我下车的时候看到已挺着大肚子的林白冒着寒冷站在地铁出口,这一情境与那个热带棕榈下快步走来的林白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一下想到了她在《随风闪烁》中对地铁的描述:如果要在家乡寻找地狱的入口处,那就是一条向北流动的河流。而在庞大的城市,那肯定就是地铁某处幽深的入口。她就那样站在地狱的入口等着我,我的心里奇怪地触动了一下。
那天中午她请我吃饭的时候,突然问起我想不想吃油炸蝎子?我被她的提议吓了一跳,在确定了蝎子油炸之后决不再会对我构成危害我同意一试。她从小瓶子里倒出三个指甲盖大的蝎子,并强调说这玩意很贵。我看着她操作这一切就象一个女巫做着某种神秘的仪式。后来蝎子炸成了,微微有点香,她说这蝎子的头我丈夫最爱吃,我得给他留着。然后小心地把蝎子的头弄到另一个精致的碟里。
三个蝎子的头告诉我们:林白除了有巫气,还非常有女人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7-4 12:56:16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