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施特劳斯在战争的最后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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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 理查·施特劳斯的儿子弗兰茨与他的妻子艾丽丝正在与朋友玩桥牌，大约晚上10点半，突然门铃响了，随后，8名全副武装的盖世太保闯了进来，他们借口检查是否有人私自收听敌国电台，对弗兰茨夫妇开始了将近4个小时的搜查与盘问。凌晨2点，他们被带到盖世太保总部，然后便无人过问，实际上已经被扣押。一大早，刚刚得到消息的施特劳斯连忙找到瓦尔特·托马斯，通过瓦尔特又找到1939年曾经帮助施特劳斯脱离盖世太保魔爪的实业巨子马克霍夫，两天后，弗兰茨夫妇获释，与他们被捕一样没有任何理由。这件事对施特劳斯的打击很大，他知道，这是戈培尔对自己提出的一次警告，下一次，面临弗兰茨夫妇的就可能是可怕的集中营了。 　　虽然经历了这次有惊无险的不愉快事件，但1944年为施特劳斯举行的80岁寿辰活动的规模却大大超过了5年前，维也纳爱乐乐团在爱乐大厅举办了庆典音乐会，伯姆指挥了《纽伦堡名歌手》序曲和一首出乎人们意料的曲目，理查·施特劳斯作曲的《玫瑰骑士》圆舞曲。随后，乐团赠与作曲家一根华丽的装饰性的指挥棒，维也纳爱乐乐团主席当众邀请施特劳斯亲自指挥《梯尔恶作剧》，哪知指挥棒实在太重，80岁的施特劳斯有些力不从心，于是等到指挥《家庭交响曲》时他只能向伯姆借了一根指挥棒。 　　晚年理查·施特劳斯的心境不为更多人所知，在压力重重的环境中他学会了尽量避免暴露自己的思想，能够使他解脱的恐怕就只剩下工作了。1944年10月3日，在给孙子小理查的一封信里他写道：“前天，我又开始修订《梯尔恶作剧》的乐谱，人到老年就很难写新的作品。这个圣诞节，你可以从《唐璜》和《死与净化》中得到许多宝贵的知识。工作对我来说充满乐趣，起码能够是使我停止去想别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很少玩斯卡特牌了。” 　　同年，歌剧《达娜厄之恋》出版，当时克劳斯正好出任萨尔茨堡艺术节总监，他决心组织一个豪华的演出班底到意大利去，鲁道夫·哈特曼已经同意出演，维也纳爱乐乐团伴奏。汉斯·霍特在剧中扮演朱庇特，他来到加米施拜访施特劳斯，向作曲家讨教这个人物，“他在钢琴上把整部歌剧都弹给我听，这时候，鲍莱娜 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我说，小心！他对声乐可是一窍不通。施特劳斯忿忿地说，别瞎扯了！鲍莱娜继续说，不，这是真的，他的期望太高了，可别让他在你唱的部分写的太难！” 　　1943年，一场大火将存放在莱比锡的《达娜厄之恋》的布景给烧毁了，接着，由于防空需要，第二幕中的一些道具被丢弃，进入1944年之后，慕尼黑与萨尔茨堡之间的交通常常遭到盟国空军的轰炸，于是，运输又成了问题。不过，克劳斯是个责任感非常强的人，最后，他解决了所有问题，萨尔茨堡甚至专门为《达娜厄之恋》的服装安排了一个生产车间，整个7月萨尔茨堡音乐节的全体人员为此疯狂地忙碌着。不料，8月1日，突然接到命令，所有准备工作马上停止，因为战争需要，全体男人都要参军，妇女则进入军需品生产工厂。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施特劳斯措手不及，不过，在克劳斯的艰苦努力下，《达娜厄之恋》还是获得了着装彩排的机会，这在当时相当于首演，战争期间，人们都没什么好挑剔的。 　　渐渐，不论是东线还是西线都传来德军节节败退的消息，1944年夏天施特劳斯夫妇还是住在加米施，弗兰茨夫妇则住到维也纳去了，随着德军的失利，加米施也开始遭受轰炸，每天，施特劳斯夫妇都有几个小时必须待在地窖里，还要堤防从房顶上掉下来的污泥、碎石。此间，他还冒险旅行到德累斯顿去了一次，路过泽辛斯塔劳动营的时候，施特劳斯突发奇想去探望自己的母亲，走到劳动营门口，施特劳斯对警卫说：“我的名字叫理查·施特劳斯，我想见弗拉·纽曼！”结果，他被冲锋队员当成疯子扔了出来，施特劳斯有个妹妹死于奥斯维辛，他共有26名亲属死于纳粹之手。 　　食物供应越来越匮乏，在维也纳，人们不得不在黑市用日常用品交换食物，德国人管这些人为“Hamstering”（一种鼠类），弗兰茨与艾丽丝也加入到行列之中，有一次，他们骑车到辛德斯多夫，准备用一件旧皮夹克换些吃的，结果遇上了英国飞机低空扫射，差点遇险。加米施的食物与木炭同样缺乏，1944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寒冷，整天下雪，不久，鲍莱娜生病了，她得的是严重的肺炎和结膜炎，几个月只能躺在床上。轰炸的破坏程度越来越大，每天都可以听到亲朋被炸死的消息，难民如潮水般涌入加米施，施特劳斯彻底地陷入了绝望之中。 　　9月9日，在给弗兰茨的一封信里，施特劳斯写道：“明天是我们的金婚纪念日，而我们却要在泪水与烦恼中度过。上礼拜二可怜的安娜 离开了我们，早晨5点妈妈在厨房与她吻别，从那以后妈妈整天都在哭，不久，我也加入到这哭泣的行列中去了。”1944年11月，安娜·格劳斯纳死于癌症，老年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比自己年轻的熟人死去，施特劳斯感到了死亡的临近与彻底的绝望。 　　许多人都想离开奥地利，虽然飞机已经把铁轨炸得像股票交易所的曲线一样，但人们还是试图到瑞士这样的中立国躲避战祸。当时，如果没有特别通行证是无法出国的，施特劳斯也希望同妻子一起到瑞士去，或者到苏黎世附近的巴登—巴登疗养，然而，希特勒亲自下达了禁止施特劳斯出国的命令，于是，施特劳斯只能听天由命。 　　对维也纳的轰炸越来越频繁，最后，弗兰茨夫妇只能也躲到加米施来，1944年12月，弗兰茨、艾丽丝与克里斯蒂娜抵达加米施，弗兰茨在当地医院找到了工作，而施特劳斯最宠爱的孙子小理查却必须待在维也纳，因为他在曼菲德工厂干活，年轻人不能离开首都。不久，曼菲德工厂受到盟军轰炸，小理查差点给炸死，不过，他奇迹般的竟然没有受伤，可他还得继续待在维也纳。家人没有把小理查的坏消息告诉施特劳斯，否则他会很难受。 　　灾难远远没有结束，加米施纳粹党部签发了一道逮捕艾丽丝的命令，弗兰茨通过各种渠道疏通关节，最后，他不得不把父亲同希姆莱的密切关系都讲了出来。不得已时弗兰茨考虑通过伯根森林逃往瑞士，艾丽丝坚决反对，理由是她宁可在加米施被捕也不愿被子弹从背后穿透，结果，由于战争局势的进一步恶化，这件事便虎头蛇尾地不了了之了。 　　1945年，慕尼黑遭受了盟军长达66晚的狂轰滥炸，雷希丹兹剧院与民族剧院被毁，前者莫扎特曾亲自指挥过自己的作品，后者是《特雷斯坦与伊索尔德》与《纽伦堡名歌手》的首演之地，也是施特劳斯父子工作过的地方，而现在它们却都成为了废墟。在自己的歌剧《火荒》中，施特劳斯为慕尼黑营造过一场圣约翰节之夜的大火，他想必没有料到在现实中能够看到这样一场可怕的灾难。慕尼黑大轰炸对施特劳斯的刺激很大，他开始从自己写过的一首圆舞曲入手，准备创作一部新的作品，不久，他选取了《火荒》与贝多芬《英雄交响曲》葬礼进行曲的部分片断作为素材，他想到了拉威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谱写的《高贵而感伤的圆舞曲》，他有意写一首“圆舞曲—安魂曲”，不久他完成了初稿。 　　2月13-14日夜，盟军对德累斯顿进行了毁灭性的轰炸，施特劳斯对于德累斯顿的被炸表现出愤怒和绝望，他与德累斯顿的情感非常深厚，施特劳斯早期的歌剧名作无一例外都是在德累斯顿首演的，而此刻德累斯顿只是一片火海。施特劳斯在给格雷格 的信中写道：“我感到绝望，世界上最神圣的寓所歌德故居被炸毁了，我的美丽的德累斯顿、魏玛和慕尼黑都不复存在了！” 　　但最终促使施特劳斯完成《变容》的是另外一件突发事件，1945年3月13日，施特劳斯得知昨天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被炸毁，当天他在极度压抑与绝望的情绪支配下重新开始作曲。对维也纳这座欧洲的音乐之城施特劳斯有一份崇敬之情，他一直把维也纳看作欧洲文明的代表，然而，一夜之间，美丽的国家歌剧院被炸毁了，这使他难以接受。在作品的结束部分，低音弦乐器轻声演奏起贝多芬《英雄交响曲》葬礼进行曲的开头，施特劳斯回忆说，写到这里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停下了笔，乐谱就掉在脚下，施特劳斯在上面写着：“沉浸在回忆中。” 　　4月12日，施特劳斯完成了《变容》，此时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只有三周时间了。直到1946年1月25日，《变容》才在苏黎世首演，这部作品也成为了理查·施特劳斯一生最后一部重要作品。 　　在战争的最后日子里，最令施特劳斯欣慰的是孙子小理查从维也纳逃了回来，红军4月初就打到了维也纳，小理查跑了出来，辗转来到加米施。别墅所幸没有遭到火灾，4月30日早晨，美国兵出现在加米施，小理查从窗口看到了美国军人，他回忆说：“没有人理睬我，但我确信那些坐在坦克上的士兵在哼着《唐璜》的主题！” 　　大约11点钟的时候，来了一队乘吉普车的士兵，他们走进别墅，四处察看一番，然后向弗兰茨宣布别墅已经被征用，限他们15分钟内离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家慌乱起来，艾丽丝开始收拾食物和贵重财产，弗兰茨要安慰重病在床的母亲，小理查不知所措，他不敢去叫醒还在睡觉的祖父。然而，已经听到动静的施特劳斯穿好衣服出现在美国兵面前，他对为首的军官说：“我是理查·施特劳斯，《玫瑰骑士》与《莎乐美》的作者！”带队的上尉恰巧是个音乐爱好者，他下车向施特劳斯敬礼，随后，关照士兵们要尊重面前这位伟大的作曲家，接着，他对理查·施特劳斯说：“大师，战争结束了！”施特劳斯没有做答，他回转身向别墅走去，对他来说灾难与痛苦已经过去，81岁的老人总算能够在没有隆隆战机轰鸣的蓝天下好好地睡上一个午觉了。

明月出天山

感慨，艺术在战争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却又是那么的坚强，真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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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46年1月25日，《变容》才在苏黎世首演，这部作品也成为了理查·施特劳斯一生最后一部重要作品?

那么最后的四首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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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怜的音乐家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