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渴望聆听与言说杜普蕾的人,无法回避和绕开的就是杰姬所演奏的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Elgar:Cello Concerto in E Minor By Jacqueline Du Pre),何大草说杜普蕾之于大提琴,就像普鲁斯特、卡夫卡、海明威等人之于文学一样,是无法回避的颠峰。何大草也是热爱杜普蕾的,热爱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我,但是我多次怂恿他,用文字写写杜普蕾,但是他都拒绝了,他说自己没有这个勇气去言说。 而后来我终于发现想要言说杜普蕾和她的埃尔加,确实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倾尽所有的感慨,只是沧海一束;一如杜普蕾岁月一般悠长的寂寞,能与何人诉说一样。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杜普蕾的熠熠生辉,丝毫不影响她和她的埃尔加成为经典。杜普蕾的埃尔加是EMI有史以来最成功古典音乐唱片制作之一, 1965年8月19日在伦敦著名金斯威音乐厅(Kingsway Hall)的录音成为杜普蕾生命中最为璀璨的华章。12个月后,这张唱片成为音乐评论家的年度首选。21年过去,当它被转制成各种版本的CD时,人们对它的热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杜普蕾的传世录音不多,每张都是乐迷的宠儿。由于年代关系,该版录音虽然不够细腻,但临场感极佳,音场的平衡感也恰到好处。 杜普蕾是上世纪60年代前后成名的大提琴家,当世人惊叹于她的成就时,却患上罕见的疾病——纤维硬化症;疾病中断了她的演奏生涯,也切断了她短暂的一生,埃尔加的这部大协也成了演奏者不幸的写照。她深入探索乐曲的内在世界、巨细无遗地呈现每个乐句与细节的演出,为此曲的经典之处,充分表达出了痛苦与温柔。这个曲目是埃尔加在协奏曲领域的最高成就,同时也成就了杜普蕾的绝世辉煌。 杰奎琳·杜普蕾曾经说“我不演奏大提琴的时候,我是谁?” 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在电影《她比烟花更寂寞》中有一个场景,印证了杜普蕾的话。杰姬无法得到姐夫的呵护与性爱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坐在阁楼的壁炉旁,怀揣着无以伦比的寂寞和痛苦,挥着弓用力的拉奏着埃尔加,那个时候,也许只有埃尔加懂得她的寂寞和哀愁…………次日的清晨,杜普蕾背着那把永远也不会抛弃她的大提琴,出门去了,身后留下了一地灿烂的黄叶…… 杜普蕾的演奏,有一种盛放的彭湃张力,带有一种与完美醇厚技巧水乳交融的激情,分不清是琴对人的诱惑,还是人诱惑了琴。那划过琴弦的音色带有稳定而凄美的颤抖,强弱的控制突兀又自如。而节奏,那样飘渺而放松,却永远都在她的心中坚实地存在着,再像磁场一样漫无际涯的辐射而去。 “她在任何方式上都很自由,力度上还有速度上,绝对没有做作的东西,完全是自然的。 “与她的合作总是完美的。我觉得每个与她合作过的指挥家都会感觉到她对每个细节都有清晰的认识。这么多年,与我合作的演奏家总爱问我的一个问题是:节奏应该怎样?好象节奏是一个不受约束的因素。当然不是这样,它与要演奏的音乐有密切关系。与杜普蕾在一起就是这样,她那里没有一成不变的节奏。” 这是很有共鸣的一个评论,出自杜普蕾的丈夫——钢琴家巴伦波伊姆。然而巴伦波伊姆却是这个世界上离她最近,也是最遥远的男人,他穷尽了自己的一生,也没能读懂杜普蕾的忧郁和寂寞。 而对于杜普蕾本人来说,埃尔加之于她,就像是影子寻找到了曾经失去的肉身一样。 “印象最深刻的是整个乐队与大提琴一齐奏起主旋律的时候。我已无法思考,无法认知自己的感受。乐曲中的悲哀无可阻挡地弥散,心便在大提琴低鸣的震颤中疼痛。” “这是我的天鹅之歌,”她面带忧色的说着;“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与她一起听使她绞心的曲子,无疑于在分尝她深沉而又无尽的悲哀。她说:“大提琴的音色听起来就像是哭泣一样,每当我听到这首曲子的慢板乐章时,心总会被撕成碎片……,它好象是凝结的泪珠一样。” ——摘自〈杜普蕾传〉 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让杜普蕾一夜成名,而她的诠释,也使这首曲子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具有了特别的吸引力。抛开这种世俗角度的审视,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天鹅般的灵魂在天鹅挽歌中留下了最美的凄鸣。这歌声虽然短暂,却在音乐的历史上,在爱乐人的心中永远留下了一个神圣的符号,天鹅的影子。 然而这首曲子如同佛的箴言,音乐是什么?我是什么?杜普蕾带着她一生都无法解答的问题,留给我们天鹅之影远去了。 今天的我们,听着她的乐曲,仍不知道答案。又或许,音乐之外的你,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好象悲剧之外的美好——从来,从来没有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