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天,我坐在一个学校的操场上,旁边放着当时唯一的娱乐器材:一台收音机。我至今都非常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天气,我坐的位置,正在做什么,什么人站在我身边,那一瞬间的一切连同那一段收音机里传出的音乐一起永恒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那是一首非常动听的歌,尽管收音机的声音和今天的HIFI音响完全不能相比,但那首歌的每一个细节都异常清晰地被我封存。
我没有想到随之而来的居然是长达十几年的寻寻觅觅:从收音机到磁带到CD,从自己录音到盗版磁带到原版CD,我为了寻找记忆中的这首歌付出了无数代价和努力。也就是那段时期我认识了贝多芬,莫扎特,卡拉扬甚至伯恩斯坦,也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已经大获全胜,因为我已经知道了那首歌的名字也已经购买到了她的“大师级”唱片,但隐隐约约我总觉得这些都并非是我所记得的那一首————她们听起来不怎么一样,有某种奇特的差别。 我开始怀疑可能是因为收音机的声音太差太模糊,才扭曲了我心中的音乐形象,又或者是因为我自己把之在脑海中理想化了。 我几乎有些绝望,这件事情也就很自然的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了一段记忆中的音乐曾经这么执着地寻找过。
有一天,很偶然地在网络上看见九个中文字后,我立刻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冲,封存多年的记忆突然一瞬间全部被唤醒。虽然那个名字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甚至很难记住的,冥冥之中却有人在告诉我:这就是了! 随后当然是一段疯狂的搜寻,然后当然是度日如年的漫长等待。 我将永远铭记当我手里终于拿着这张闪闪发光的唱片时的感觉:期望,狂喜和恐惧交加,那种百感交集犹如失散了几十年的母子在大街上的偶遇。 是的,她正是我寻找了将近二十年的那首歌,我从人声开始之前的第一个“词”就已经确信无疑,因为这个声音我从未在任何其他人唱的“歌”中听到过。
我不会怯于承认当时自己是泣不成声的,在那个时刻似乎也只有眼泪能够宣泄那种说不出是什么感情的洪水般的情绪。 生活在现代的网络时代是幸福的,我至今每每回忆起电脑屏幕上那宿命般的九个中文字仍然唏嘘不已。
那九个中文字是:史上最为激愤的贝九; 那首“歌”的“歌名”是:贝多芬第九号“合唱”交响曲的最后一个乐章; 那张唱片是:MELODIYA初版 1942年3月22-24日富特文格勒指挥柏林爱乐演出的“永垂不朽的贝九”。
其实很多很多人都有和我十分雷同的一部分经历,即在听惯了“大师级”的唱片之后很久才认识富特文格勒,然后对原先当宝贝一样的“大师级”唱片再不屑一顾甚至滋生了厌恶和轻视之情,至今关于这一问题的争吵好象还有要永远持续下去的势头。我极少对此类辩论有兴趣,因为我有一个永恒的记忆是别人不曾有过的。客观地说,我对之的鉴赏和选择过程是最单纯和最感性的————没有受过其他人的任何影响,而且完全服从内心对音乐本身的感觉,我轻视那些“大师级”唱片只是因为我早早听过了一段无与伦比的演绎,那短短的几分钟留下的记忆和影响仍然足以让我在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识别出“大师级”唱片的深浅程度和真诚与否。 大师确确实实在二十年前就向我打开了古典音乐的大门,但也是他专横地把我拦在这扇门前,犹如一个无情的独裁者,逼我承认他必须是我唯一的领路人。 我除了朝拜,没有别的选择。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21 21:53:5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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