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油无盐话路人之--王总 【原创】

迷糊虫

无油无盐话路人之--王总 过几天是他的忌日。 我所以说他是个路人，是因为在他五十七年的人生中。我只是一个和他相识了六个月的工作伙伴。我无法完整地描述他的经历，无法了解他真正的生活，无法全面了解他的思维方式。他不是个对我最好的人，他也不是我所信任的人，我愧对他的选择，然而，我不想忘记他，因为，他身上真的有种东西应该要让人记住他，或多或少，或好或坏，亦正亦邪…… 他聪明绝顶，却为聪明所累。 他唯利是图，却不忘记乐善好施。 他喜欢美女，却会选择因人施用。 他运筹帷幄，最终却没有决胜千里。 他孝义为先，却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取财有道，却是客死异乡，财尽烟尘。 他姓王，是一位五十七岁的男人。祖籍山东，在台湾长大，在日本、台湾工作了数十年。精通日、韩、英语，会讲胶东话、台湾话、国语。 同事们都私下叫他“台湾老头”，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叫他。我可以把比他还小一岁的中国老总称之为“老爷子”，却不愿意这么称呼这位仁兄。因为，我们的老总服老，而他不服老，他的穿着有时会年轻人一样花哨，唱起歌来，会象年轻人一样肉麻，跳起午来会象年轻人一样灵活，你怎么能管这样的一个人称之为“老头”？ 然而，他真的是聪明的头上不长毛，头秃了一半了，掉了的头发没有带走他的智慧，却只会让他的思维活跃得如海中的飞鱼。他进入中国通讯业六年，用他的资源整合了中国后起的通讯之秀，他能把看上去毫无关系的环节，整合成在一条链上，或者，让本来很顺利的一个链条，分割出几个环节，而且，让新生的环节、原生的环节全都有利可图。并在这种资源的整合中，获取自己的利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些都是无法想象的。同样，他来到我所在的企业，也是因为这个目的，让这个企业成为他资源链上的一个环节。然而，他来自台湾，没有大陆的根。他又如此聪明，让人防他之心大于对他的信任。因为工作职责的缘故，每次和他质疑的人，都是我。就是在这种规避风险的博奕中，我们有意无意地建立起了一份工作的认同，这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当项目确定，开始启动时，公司老板对他说：“我不信任你，但是只有你才能做这件事，所以，你必需要从我现有的人中，挑一个助手，和你一起执行这个项目。”令人吃惊的是，他挑了我。老板问：“我听说你们俩为项目规划争论得很厉害，你能确定她是最强的执行人吗？”他说：“要不就她，要不就不要人。争论说明只有她很用心。”当别人传这话给我时，我愣在那里，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在控制风险的过程中，他太聪明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他所有的女助理（我公司和其它公司的）都是年轻美丽的美眉，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情人”。我真的有点厌恶。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向前走了，因为无他不可，而他选择了我。我除了收起我的好恶，多想想他的信任，然后努力开始工作以外，别无选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工作上的搭档。 随着工作的接触，我总是认为他唯利是图，趋利是商人的本性，这本没有错，可是，我看见他利用信息的不对秤，将利益链进行拆拆合合的获利过程，心里多少不是味。可是，细想之下，利益的获取从来都是在资讯不对等中取得的。信息完全对称，就没有利益空间了，只是我不喜欢他才有不耻之感。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他每个月将自己收入的一部分捐助一些孩子，已经有六个了，他在他老家建立了一座希望小学，却从不肯给钱，只给物，学校说要钱，那说破天也没有，他怕有人贪污。要东西，没问题。要桌椅，马上去订，要电脑，也上去买。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还发现，他孝顺父母，爱护弟妹，所有的弟弟妹妹的难题，都是他搞定的，还债呀，婚姻调解呀。还有给母亲请安时，操着山东话，声音恭敬平和，完全不是那个在他下属跟前张牙舞爪的那个人。 就这样，点点的发现改变着我对他的看法。然而，三个公司三大堆事务由他一个人运筹帷幄，每个公司的每一件事都是环节中的复杂之复杂的事物，而且他为了维护这种人脉，每天奔波于酒席与笙歌之间，直到有一天，下午，他召我开会。会中，他出奇地疲惫，语不成调，最后，断断续续交待了一些不连续的细节。不得已说：我晚上整理一下所有的事情，明天，我和你单独交待，今天就到这里。晚上，酒席间，灌第二杯酒时，仰面倒地，不醒人事。五天之后，天人永决。 病中，我看见他的“小情人”美丽的眼睛悲痛欲绝。我看见八十多岁的老妈妈从台湾飞来北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突然觉得人生真是脆弱，一夜之间，这个人就再也不能对我说话了，这个人将完整的故事和智慧带进了天堂，却要由我从片断中寻找线索，拼齐他画的板画。我从来也没有意识到，有这样一个我不太喜欢的人存在时，我其实是有依靠的，现在，他走了，我真的要担着这个重担，自己走下去，突然间，我觉得我也垮了。生命的意义、工作的责任，让我开始了全新的思考，于是，我变成了一个琐碎的人，我对着世界上我所有关心关注的亲人，不停地说着我想说而该说的话。以至于吓着了我的妈妈，她说：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象托孤一样。我哑然，是啊，一个闷着走自己路十几年的人，一个从不会对家人说苦难的人，一下子象倒豆子一样，全吐了出来，任是谁，面临这种转性，也会心惊。从那以后，我喜欢什么，欣赏什么一定会说出来，我怕来不及告诉就永远没机会了。 王总走之后，他的财务状况没有人完全知道，因为，“情人”关系不稳定，不可能全说，家人因为“情人”存在，亦不能全说，因此，他的财务状况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一去，多少钱财投资都灰飞烟灭，据说，家人能得到的只是他身上所存的现金，看到他身后的老母弱子，我真不知道钱是什么玩艺儿，让从商的人可以抛弃人伦走向天涯去求利，求得的利到头来烟尘散尽，一无所有。有什么能比得上膝前尽孝，膝下承欢的天伦亲情，天大的钱财买不来你生命中的一分钟快乐。所以，人且不要成为金钱的奴役，圣经上说：吃素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恶。爱是要做的，不是用来供俸的。 这就是我和王总相处的六个月，我看到和我学到的。短暂的旅程中，他突然撒手而去，扔下我撑着他的蓝图，苦撑了二年，没有做到他那么辉煌，却也没有在我手下溃不成军，然而，我做不到辉煌，就没有完成他和我老板的愿望，他们放弃了，我也放弃了。我相信在天上，他能看见我的苦，能看见我的努力，看得见我已经尽了全力。 过几天，是他的忌日。愿此文祭他在天之灵，同行的人还没有忘记他，虽然只有短短一程。 2004-6-28

wooleng

虫姐姐: 难得友情人,常在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