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嫫: 当女人还是镜中花

Aha

在网上看到一则心理测试，题目是：如果女人是兰花，那么你认为男人是以下几种花中的哪一种：a荷花、b菊花、c天堂鸟。 我对着这个题目想了半天，实在无法选择。这类的心理测试当然不必过于认真，但出题人把男人比作花的企图却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男人说女人是一些流动着的花朵，她们可以随着光线的移动变换自己的色彩，也随着风向的飘动摇曳自己的枝蔓，她们像施展魔法一样变化万千，从不同的角度可观赏出不同的感受，这是女人，是花一样美丽、花一样柔弱、花一样善变。当然，这是对西方男人把女人比作花的解释，而东方男人在把女人比作花时，则又多了一层更为隐秘的含义，他们找到了女性生殖器与花儿相似的地方。 以上两种解释都是一个结论：女人是花。这是观花人作出的结论。而我们现在要把观花人的角色转换成花本身，就成了一朵花评说另一朵花的长短，这就变味了。 实质上，女人这朵花是男人的镜中花。 我们可以找出无数的词来组合女人是什么，比如，女人是花，女人是糖果，女人是母老虎等等，总之女人是一些很具象的东西，而我们在说男人是什么时，男人就变成了很抽象的概念，比如：男人是责任，男人是英雄等等，甚至在我们用成组的比喻时，我们会说女人是大地，男人是天空，大地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触摸的，而天空是抽象的，不可掌握的。 那么对男人是什么的比喻是否还成立？ 当男人还没有被置于欣赏和观看的位置，也就是当女人还没有从认识自身过程中超越出来，而懂得欣赏男人的时候，男人就被自己也被女人彻底异化了，他们成了飘浮在空气中的一些符号，而不是可见的生物了。 我们经常听男人谈论自己认识的女人的形象如何如何，很少有男人忘记了一个女人的长相而只记住她说过的话，相反，女人对男人往往就只记住了他们说的话，而忘记了他们的长相。很多女人在最初被一个男人吸引时，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她们往往都说不清为什么被吸引，那只是一种感觉，这感觉可能来自于男人的幽默、智慧、博识、沉稳、男子汉气概等等，是感觉，是不可触的概念。 女人的美丽是具体的甚至可以量化，可以用很多准确的词语来表达，即便是再微妙的美感也都可以很具象地表达。人类文化经过千年的积淀，对女人的描述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创新的余地了。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这个文化积淀的过程人类正处在男权话语权力之中，男人是看者，女人是被看者；另一方面，是由男性生理结构决定的，男人性行为是一个可描述的可量化的简单过程，而女人的性行为是一个无法量化的过程，大量的专家对女性性行为进行了多方位的探索，他们企图把它量化或规律化，比如对女性高潮期发生的部位与时间的研究等等，但，女性感官的复杂性使得这些研究都显得只浮于皮表。 女人在性行为的过程中，是以整个躯体来感受男性的，而男性则只以性器来完成这个过程。如此，男人在此过程中快感是可视的简单的，而女人在此过程中的感受则是复杂的游移的；在一个动作单元中，男人可凭借射精抵达一次高潮，而女人则有多种可能，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快感，她可能有厌恶感，她可能有疼痛感和恐惧感，可能有一点舒服感，也可能快感兼疼痛感，也可能和对方一起抵达快感巅峰。 而这些可传述的感觉并没有完全地表达女性对性行为的感受。女性的性感受是根本无法由男人来描述的，乞今为止，人类没有为我们提供更为可信的有关这方面的描述。如果说这个描述必须由女作家来完成，我们并不缺少女性作家，但她们没有完成这个工作。这也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社会习俗的限定，女性还处在漫长的解放过程，这个过程实质上是一个让男人认识女人的过程，也是一个女人对自身认识的过程。 人类研究其它生物时都采用从生理结构入手，人类中的女性在认识和被认识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从生理结构入手，对于女性的感受的描述，就研究和推进的意义来说是必需的，但目前，女性还在对此的认知过程中，并没有完成；另一方面，确实是女性的感受过于复杂微妙，使得女人自己都无法准确清晰在表达，就文学而言，此类描述还留有极大空间。 在中国，当代女性已经有了强烈的性意识觉醒，她们并不回避对女性性感受的描述，但从她们所提供的文本中，我们看到的描述是简单粗糙的，在被封杀的《上海宝贝》中，女性缜密复杂微妙的性机体调动总被一句“下面湿了”搪塞过去，而在其它的文本中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女作家在写男性对女性的欣赏，她们也仍然把自己处在了被看的角色中。女作家虹影在《K》中描述了一个中国女人和一个西方男子在中国《房中术》的指导下，演习房中术的故事，书中的中国女人确实够解放够大胆，也很注重自身的性感受，可惜我们还是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对自身的躯体的认识程度。女作家虽然讲述了一个中国女人主动的故事，故事中甚至有那男人在梦中承受了，当女人的性欲没有得到预期的满足时，上去就给对方一耳光的情节，其实这粗糙的一耳光，仍然是简单粗糙的男性角度。但《K》毫无疑问已经提供了不错的女性性描写的文本。 女性作家为我们提供的文本中，最常见的一类是，描写女人对男人的思念，也就是把女人的欲望隐藏起来，罗罗索索地絮叨她们那些拐弯抹角的情感。这类在边缘转悠的描写一直是女性作家的虚幌子，女人不习惯于是就不敢正视自己身体的无常的变化。 奇怪的是，女人不说也就没人替她们说了，而男人总在述说自己的身体需要，于是女人们也认可了他们的需要，于是，一个错误的认识被当作了千年不变的定律，男人必须有生理需要，而且一旦有了就势不可当，男人必须释放，男人通过很多手段得以释放，比如通过经济行为买春，而女人的生理需要被完全省略了，大部分女人终其一生，都还不知道上帝赐予她如此美妙的器官，除了生殖功能以外，还有何用？ 当女人的性意识没有被完全唤醒之前，女人对男人的认识也是无法有本质性的进展，她们对男人是什么的回答也仍然只能停留在抽象的概念中。因为她们还不能从自身的感受中去懂得欣赏对方。而男人已经懂得了欣赏女人。一个能够从性行为中得到较多快乐的女人，肯定是一个对男人对世界都怀有感激的女人，她也是懂得欣赏给予她快乐的人的女人。